我觉得我已经不会写文了【掩面】

本章5400+，目测应该是9月之前最后一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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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NINETY-TWO

STAGE ONE

    多年以后，阿尔弗雷德•琼斯不知道第多少次反思着——如果那一天他能更加仔细地观察、能看出伊万•布拉金斯基有任何异常的话，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皇历1750年9月13日上午，黑桃国皇城威尔森沐浴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中。

    排头举着梅花国王室旗帜和布拉金斯基家族族徽旗的马车车队穿过最宽阔的主干道时，威尔森的市民们都退到街道两旁，或是站在楼上观望。他们可能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向梅花国国王的车队扔东西——来自黑桃国王宫的禁令三天前就已经下达，而且车队由黑桃国第十骑士王嘉龙带领一个骑士团护卫，无人敢冲撞。

    伊万·布拉金斯基将目光从坐在对面的王后脸上移开——一个星期的路程中，王后始终在回避与他对视。诚然，梅花国国王带上王后也根本不是为了与她多多交流增进感情的。他只是想要防止王后独自留在王宫做出某些“出格”的事，顺便昭告天下她仍是梅花国的王后。而且在国王不在本国的情况下，放置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花瓶王后在王宫，明显不如由女王储留守皇城来得靠谱。

    伊万能看见黑桃国皇城市民们瞧他的眼神。他们一定鄙夷而骄傲着吧，眼中最不可饶恕的罪人前来“求饶”。

    好啊，随你们开心，怎么想都可以。他很清楚所谓“和/谈”只是自己的缓兵之计，梅花国需要喘息的时间，然后可以将战争的时间拖得更长，想打多久都可以。

    但他确实感到一丝嫉妒。他从亚萨特跨过两国边境线——实际上以目前梅花国的实际控制区而言，亚萨特已经不在边境线上了。他看到亚萨特生机勃勃，居民生活富足，到处都是黑桃国的印记——还能怎么办呢，即使他内心不愿意承认，粮仓也已经彻底归附黑桃国了。

    那些人的心如此轻易就能被年轻的国王拉拢，也没有什么挽回的必要了。

    马车外的楼房越来越高，建筑越来越规整，黑桃国王宫就在两千米之外了。

 

    王耀在城堡一楼的拐角处遇见了黑桃国国王夫夫。确切来说，他看到国王和王后之后就立刻退回了墙后。

    穿着一身华贵礼服的阿尔弗雷德·琼斯无论是神情还是声音都显得有些焦躁：“马修的信在这种时候送来，真是——”

    “他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吗？”王后直截了当地问。

    “弗朗西斯要与诺拉·茨温利离婚，已经在准备了。”

    “什么？”亚瑟·柯克兰眯起绿色的眼睛，“这个意思是——当年的事情被证明是误会或者阴谋了吗？”

    “阴谋。”阿尔弗雷德点头，“真令人恶心。”

    “可怜的马修，可怜的弗朗西斯和茨温利小姐。”王后摇摇头，“我们得问问有没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

    戴维赶来，打断了夫夫二人的谈话。

    “打扰了，二位陛下。”戴维行礼之后说，“艾格森公爵殿下已经在前厅等候，梅花国王室的车队也马上就要到了。”

    “方块国的事情回头再说。”亚瑟对丈夫说道，“别让基尔伯特一直等我们。走吧。”

    王耀抿紧嘴唇，缓缓走出来，望着国王和王后迅速远去的背影。

 

    在马车进入黑桃国王宫的正大门之后，伊万·布拉金斯基便不再往外面看了。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默默将边沿宽大的帽子戴上，将双手裹进银白色丝绸织成的手套里。她是梅花国王后，唯一的标志几乎只有她雍容华贵的装扮。

    她名义上的国王丈夫以不可形容的微妙眼神盯着她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工作。直到马车停下的那一秒，他们终于对对方保持了整趟路程的沉默。

    直到马车门被随从打开，伊万·布拉金斯基都没有扭头看城堡方向一眼。他先于自己的王后下了马车，但在抬起头的瞬间，他脸上保持了一路的冷漠表情突然垮了。

    居然有一天，比起王耀，他先注意到了在场的其他人。也许是那头银发显得太过张扬了吧。

    红心国的艾格森公爵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了来访者一瞬间的表情僵硬。隔着十几二十米远的距离，公爵终究是没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来。

    侍从官正要扶梅花国王后下马车，他们的国王却先伸出了手。正欲下马车的伊丽莎白一愣，随即发现了站在石阶下的银发男人。

    她轻轻咬住下唇，看着国王伸向自己的右手。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满心不情愿，伊万·布拉金斯基回头朝她笑了起来：“请吧，王后。”

    棕发女子感到秋日阳光竟也令她晕眩了几秒。深呼吸之后，她终究将手搭了上去。

    梅花国国王牵着自己的王后大步走向红心国王宫的主城堡。国王始终眯眼微笑着，但王后脸上不断闪过各种细微的表情变化。

    阿尔弗雷德·琼斯始终与劲敌直直地对视着。亚瑟在努力不让自己把双手都握成拳。基尔伯特·贝什米特一直盯着梅花国王后的脸看，但这位可怜的王后并没有看他。红心国公爵最终也将视线移开了。

    两国王后同时向对方国王行屈膝礼。

    伊万·布拉金斯基观察了几秒：“……阿尔弗雷德·琼斯，你的第一骑士呢？”

    阿尔弗雷德笑了一声：“你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找王耀了吗？”

    “我与你有打招呼的必要吗？”梅花国国王微笑地盯着邻国国王。

    “也是，听到你对我问好，我说不定会更难受呢。”阿尔弗雷德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今时不同往日，王耀已经不适合站在这里了。你不是也没有带自己的第一骑士来吗？”

    “没错，今时不同往日了。”伊万眯起眼，“但24岁的你还是与以往一样轻易就能惹怒我，阿尔弗雷德·琼斯。”

    “伊万国王陛下。”亚瑟脸色阴沉地打断了可能会持续下去的嘴仗，“请与伊丽莎白王后陛下一起进城堡吧。”

    “好啊，我们这就进去。不过在那之前——”梅花国国王把目光转向站在亚瑟身后的银发青年，“我希望你们能给我解释一下，红心国公爵为什么会在这里？”

    “基尔伯特是我们联盟前线身份最高的人，了解前线的战况，理应参加这次和谈。”阿尔弗雷德用一副饶有兴致的语气回应道，“你似乎很不乐意见到他？”

    “我当然不乐意，但或许有人十分乐意呢。”伊万低低地笑了一声。

    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咬了咬下唇。

 

    黑桃国国王夫夫领着邻国国王夫妇刚迈进城堡大门，黑桃国年幼的王储乔治·琼斯就从侧门走过来了。

    伊万眯起双眼，望着跟在金发小男孩身后的王耀和罗莎·斯图亚特。

    一晃又是五年多未见，王耀看上去似乎清瘦了很多。他仍然如同过去三十年一般容貌清秀而又明朗，但神情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阴郁。

    “伊万国王陛下，伊丽莎白王后陛下，早上好。”小王子用稚嫩的童声向来访的“客人”问好。

    “早上好，乔治王储。”伊丽莎白回答。她的丈夫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黑桃国第一骑士的脸看，但王耀视线朝下，仿佛根本不愿意看一直盯着自己的人一眼。

    僵持了一会儿，梅花国国王终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小小个子的王子。高大的国王伸出右手，似乎想抚摸王子的小脸。但就在快要触碰到孩子脸颊的那一刻，王耀猛地抓住了伊万的手。

    亚瑟在衣袖花边的遮掩下抓紧了丈夫的手。

    伊万露出一个苦笑一般的笑容：“怎么，你们怕我吃了他不成？”

    王耀松开了他的手：“请您原谅。但我今天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储殿下。”

    伊万神情中的苦涩意味更浓了。

    “王耀，罗莎，带乔治回他的房间吧，午餐时再带来。”亚瑟打破了一片静默。

    “遵命，王后陛下。”陪伴着王储的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立刻行礼告辞。王耀牵起王子的一边手，看都没再看梅花国国王一眼，便转身往回走了。

 

STAGE TWO

    王耀最终还是参加了第一天上下午的所有“和/谈”会议。他全程没有说半个字，只是安静地守在自家国王身后，站得笔直。

    虽说美其名曰“和/谈”，但双方都给谈判设置了诸多前提条件，第一天白天显然几乎没有达成任何共识。比这毫无成果的会谈来得更显而易见的是，黑桃国国王和梅花国君主原本就对迅速达成共识不抱任何希望。

    晚宴时，只在午餐露过面的梅花国伊丽莎白王后终于再次出现在了王宫宴会厅里。她仍旧是一身墨绿色的华贵礼服，在晚宴时将长而卷的棕发全部盘了起来。她穿戴得与黑桃国王后同样的华美，眉宇间却始终凝聚着一股忧愁。

    坐上宴会厅一头的王座时，亚瑟·柯克兰一直在观察远道而来的邻国国王和王后，尤其是那位虽然已经三十岁但依然十分美丽的王后。她虽然在盛装打扮下显得光彩夺目，但完全不高兴，而且如同一个热烈的灵魂被困在了一个华美的躯壳里，神情中混杂着诸如忧伤、愤怒、不甘等众多情绪。

    被关在金丝笼里的可怜人啊。亚瑟这么想着。

    坐在最中间两个王座上的两国国王在宴会表演进行的途中偶尔会侧头交流几句，二人始终都笑着，但那笑容令亚瑟十分不舒服。然而舞乐表演的声音很大，亚瑟无法听清两国国王究竟在交流些什么。

    乔治就坐在母亲的身旁，他也拥有小一些的王座。小王子似乎热衷于与没有坐在高台上的红心国公爵隔空玩耍，基尔伯特也像个大孩子似的做出各种表情回应乔治。但晚宴对年幼的孩子来说太过漫长了，也没有人能在跳舞时带着他，他父王那一番把自己都念得不耐烦的欢迎辞把乔治的耐心耗光了。在父王坐下时，他从王座上跳下来，来到了父王身边。

    “乔治，有什么事吗？”阿尔弗雷德摸着儿子的小脑袋。

    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

    “父王，我可以请王耀先生表演一下剑舞吗？”乔治眨眨蓝色的大眼睛，“昨天下午他才对我提起的，说是很久没尝试过了，只在父王您小时候表演给您看过。”

    站得离高台很近的黑桃国第一骑士顿时握紧了佩剑。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下：“乔治，你很想看吗？”

    “嗯，很想！”乔治用力点头。

    黑桃国国王揉着儿子的金发，过了好几秒才将视线转向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的第一骑士：“王耀，既然乔治想看，你就表演给大家看看好了。我也很多年没看了呢，而且我想我们的客人也很乐意欣赏一番。”

    “……遵命，国王陛下，王储殿下。”王耀接下了这道命令。他似乎一直在回避高台上两位国王和两位王后的目光，没有抬眼看一下就转身走向了宴会厅中央。

    黑桃国宫廷上下都知道第一骑士的佩剑不同寻常，看那坠在剑首的奇怪绳结就知道；也都知道第一骑士剑法了得，无论用不用魔法。但亲眼见过他用剑的人并不算多。第一骑士的战斗力是国家的宝物与财富，没有君主的命令，是不能轻易展现给不该看到的人看的。

    而且——黑桃国宫廷上下近来也都议论纷纷——第一骑士王耀在宫廷里的地位似乎越来越低了。从前总是在国家和各种宫廷事务中都颇有存在感的第一骑士，最近四五年明显大幅减少了参与度。国王故意施加的压力和转移的权力是一个重要原因，但第一骑士自己是不是也表现得对权力不感兴趣了呢？

    真是搞不懂第一骑士的真正目的啊。参加宴会的贵族和大臣们一边向两边退后，一边纷纷向在宴会厅中央站定的黑发男子投去或不解或探究亦或讽刺的目光。

    “请各位注意安全。”王耀言罢，便将佩剑一下子从剑鞘中全部用力抽出——

    异常强大的魔力使这把剑从顶端到末梢仿佛都在发出铂金色的耀眼光芒。

    王耀右手握剑，下一秒整个人跳离了地面——不，与其说是跳离，不如说更像是起飞。他的体态异常轻盈，每一次落地与离地都仿佛有翅膀在引领他上下，而无论他挥剑的速度有多快——甚至快到舞出残影，他都始终稳稳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他没有笑，脸上几近没有任何表情。这样淡漠的神情他已经保持了一整天，但此刻却显得恰到好处，让围观者不会过于关注他的表情。今晚的宴会很隆重，但王耀却穿得很素净，衣服只有黑白灰三色。衣袖和衣服下摆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飞舞，柔美与硬朗完美融合。

    宴会厅里完全没了其他声响，只听到王耀每次落地离地干净利落的响声和剑快速劈开空气的风声。宾客们大多都目瞪口呆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桃国第一骑士的个人表演。

    基尔伯特看着场中越转越快的人，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当他将目光转向王座时，发现王座上的五个人都专注地看着这一出“精彩好戏”。

    也许是他想多了？

    阿尔弗雷德仿佛不经意间朝梅花国国王那边略微偏了偏头，轻声开口：“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王耀在各个方面真的都很出色啊。”

    伊万挑眉：“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么出色的人，现在也只能听我的命令啊。”阿尔弗雷德低声笑道。

    伊万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几秒的僵硬：“……你不会真以为王耀这样的人会任你差遣吧？”

    “我可不像你，我没兴趣完全控制他。”阿尔弗雷德回敬道。

    “你恐怕对我和王耀的关系有什么糟糕的误解。”伊万面上依旧笑着，但双手手指都悄然收紧了，“不过以你的智商，我觉得误解也再正常不过。”

    “是不是误解，你和王耀心里最清楚。”阿尔弗雷德扫了旁边的国王一眼。

    伊万决定不再与坐在旁边的这个讨厌的金发男人斗嘴了，那在此刻显得非常没有意义。他朝思暮想的人现在惊艳全场，他一秒都不想错过。

    然后，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出现了——在来到距离王座很近的位置时，王耀突然跃上了高台，手中的剑脱手了，直直地朝伊万·布拉金斯基飞了过去——

    蹭过淡金色的发梢，一下子插进了伊万王座之后的木头装饰墙里。

    “王耀！”阿尔弗雷德大叫起来，腾地离开了王座，“你在做什么？！”

    全场宾客都发出阵阵惊呼。伊丽莎白·海德薇莉震惊地瞪着身旁依然动都不动一下的梅花国国王；亚瑟则一下子拉紧了脸色突变的小王子的手。

    伊万看着王耀走到自己面前。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王耀依旧面无表情，但这下他总算与梅花国国王对视了。

    伊万能听到身后木墙开裂的声响，但他毫不在意。他对黑桃国第一骑士露出了一个很难说是赞许的微笑：“不错的剑法，但胆子真大呢。”

    “我可不敢真的用剑刺一位君主的身体。”王耀平静地说。他的气息不很平顺，毕竟才刚刚剧烈运动过，但他的语气依然沉稳。

    “但你敢以此威胁我。”伊万脸上笑意更浓，“你可真是黑桃国的好骑士啊，王耀。”

    王耀终于露出了一丝似乎并不真心实意的笑意：“感谢您的夸奖，伊万国王陛下。”

    “王耀，你还在干什么？！”阿尔弗雷德忍无可忍地大声质问，“快把剑拔出来！你想吓坏乔治吗？！”

    “遵命，国王陛下。”王耀立刻回答，抬手将直直插入木墙的剑拔了出来，重新归入剑鞘。没等黑桃国国王再下令，第一骑士就转过了身，仿佛径直走下了高台。

    仿佛。

    伊万没有错过王耀迈开步子前那个侧头往回看的小动作和那仿佛带着某种不可名状情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