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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SEVENTY-EIGHT

STAGE ONE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回到梅花国王宫是在四天之后的深夜。

    皇城郊外那片混乱不堪的墓地距离王宫其实并不远，单纯的往返在一个白天之内就可以做到，但梅花国第一骑士却在墓地停留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

    那地方不是一般的可怖，即使在白天也弥漫着一股异常阴森的气息。墓地的确有人管理，但大约一个月也就粗略清扫一次，而且根本扫不去那恐怖的氛围。

    罗德里赫进入墓地时心情复杂。墓碑数量实在太多了，粗略估算至少有四五十座。几乎所有墓碑的制作都十分粗糙，有些墓碑上的名字和生卒年因为长期风吹雨打，早已变得模糊不堪。

    这些人，曾被他视作他誓死效忠的君主的敌人。然而就在两天之前，他第一次怀疑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罗德里赫仔细查看了每一座墓碑，用魔法简单清理墓碑四周的杂草，尽量让墓碑上的字迹恢复原状。这些人的死亡日期都间隔不久。罗德里赫通过每个姓氏，努力思考这个家族的情况。

    这样一来，他干脆在墓地旁的小屋过了一夜。

 

    他有些疲劳地踏上旋转楼梯时，遇上两个女佣从楼上下来。她们向他行礼之后便匆匆下楼，但却有只言片语飞进了他的耳朵里——

    “国王陛下这两天真是太奇怪了，连续两个晚上让王后陛下去他的房间睡了……”

    “哎，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都结婚那么多年了，终于能睡一张床了，这是好事，你怎么一脸忧虑啊？”

    “啧，你不懂……”

 

    罗德里赫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一口气奔上楼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国王房间所在的楼层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跑得很急，一路上没少被人瞪，但他全然没有在意。

    他一步步迈向国王的房间，心里越是紧张害怕就越想一探究竟。他只是离开了两天而已，伊万·布拉金斯基对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做了什么？或许他早该想到的——

    他在国王房间的门前停住了脚步。门口的两个卫兵向他点头行礼，他由此确定国王的确没有将他和王后的“奸情”告知于众。

    “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由我守着。”罗德里赫清了清嗓子，说。

    他终于支开了旁人，现在只差把门推开了。

    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尽管现在已近午夜，但他仍有可能要面对一室的情欲残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门锁转动了。

    罗德里赫惊讶地看着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视线里。王后穿着铂金色的华贵丝绸睡裙，裙摆盖过了脚踝，睡裙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白皙。但她低垂着的脸颊上几乎毫无血色。

    “……伊丽莎白？”罗德里赫眨了一下眼睛。

    王后这才意识到门外有人，猛地抬头，待看清来人后，神情瞬间从恐惧变为淡淡的欣喜：“罗、罗德里赫？”

    “天哪，伊丽莎白……”罗德里赫深呼吸了几下才稳住情绪，“你真的……？”

    “嘘……”女子往外跨了一步，轻轻带上了门，“虽然他睡得很沉，但还是小心点为好。”

    “伊丽莎白，你们——你们有没有……”青年问不出口。

    “没有。”王后干脆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再碰过我。”

    罗德里赫不解地皱起眉头：“什么？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他想警告你？”伊丽莎白缓缓地说，“想要警告你，我是梅花国的王后。”

    “我真是不理解他——”罗德里赫直摇头。

    “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伊丽莎白将第一骑士上下观察了一番，“我简直担心国王会在你来回的路上设下埋伏杀死你，再对外宣布你死于什么意外。”

    “……我不会轻易死去，尤其是被他杀死。”罗德里赫的语气逐渐坚决起来，“伊丽莎白，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在我报仇之前，我不能死。而且我也决不能让你再这样被这桩婚姻所束缚了。”

    “可是我们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能真正做些什么呢？”伊丽莎白苦笑。

    “我们不止有两个人，还有爱德华，如果争取一下，或许还能有莱维斯、托里斯和菲利克斯。”罗德里赫顿了顿，“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有王耀和基尔伯特殿下。”

    王后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是啊，王耀和基尔伯特……”

    “伊丽莎白，现在我们必须得忍。”

    女子点了一下头，主动伸出双手抓住了青年的手：“……让我们互相支持吧，罗德里赫。”

    “你快回床上去吧，万一被察觉了就更麻烦了。”罗德里赫轻声说。

    “……他今晚喝了点酒，似乎一直在做噩梦，但怎么都唤不醒。”伊丽莎白垂下眼睑，“但凡他想起王耀，旁人从来就无法打断他的思绪。”

    罗德里赫与她相握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王耀……

 

STAGE TWO

    “别哭了，母亲……请别哭了。”马修·威廉姆斯温和地低声安抚道，一边递上了手帕。

    5月中旬上午的阳光温暖和煦，初夏微风拂过众人的脸庞。黑桃国王宫主城堡的正门石阶上站了不少人，三辆马车正停在石阶下等待出发。

    黑桃国王子马修·威廉姆斯一身华服，正在向国王、王后和母亲道别。

    “母亲，我又不是不会再回来了，请您别哭了……”王子最后拥抱了一直在流眼泪的母亲，“母亲，请您答应我，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好吗？父亲住得离我比较近，相信他会来看我的，所以您不需要担心我。”

    “好孩子，在方块国王宫要万事谨慎小心，但也千万别违背自己的心意啊。”玛格丽特公主摸着儿子的脑袋，“一安顿下来就给母亲捎信，好吗？”

    “嗯。”马修松开母亲，两步走到旁边的国王和王后面前，“国王陛下，王后陛下——”

    阿尔弗雷德没等他行礼就双手扶住了他：“马修，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和亚瑟啊。”

    亚瑟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马修，你一定不会再遇上什么麻烦的。期待收到你的来信，要多多告诉我们在方块国王宫有趣的事情哦。”

    “遵命，王后陛下——啊不，好的，亚瑟先生。”马修微笑，“既然您和阿尔弗雷德已经安排了我父亲作为黑桃国王室代表参加弗朗西斯陛下的婚礼，那么我大概没法在7月见到您了。您的预产期是在8月吧？如果我没有在那之前回来的话，请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好消息！”

    “好。”亚瑟主动伸出双臂。马修小心地与他拥抱，然后又与国王相拥。

 

    马车车队出发了。

    黑桃国国王和王后扶着不时抬手抹眼泪的玛格丽特公主，久久地伫立在石阶下，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为止。

 

    “阿尔。”亚瑟放下刚刚叉过蛋糕的银叉，眼神有些忧伤。

    “嗯？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满嘴塞满了蛋糕，转过头来看着妻子。

    “啧，”王后拍了丈夫的手背一下，“说了多少次了，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再说话。你将来也这样示范给孩子看？”

    “亚瑟，你别每次看到我表现不好就觉得我一定会教给宝宝嘛！我保证会好好教育他的！”阿尔弗雷德嘟囔道。

    “……真想快点儿见到他啊。”亚瑟低下了头。

    “亚瑟？”阿尔弗雷德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

    “阿尔，我是不是很容易带来霉运？”亚瑟低声说，“自从我来到王宫以后，王室的成员就在以很快的速度减少。父王，艾米莉，现在马修也离开王宫，不在我们身边了……”

    “这些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阿尔弗雷德温柔地安抚道，“亚瑟，你真的想太多了。虽然王室人少了，但我们一定没问题的。而且，这个孩子一定会让王宫和国家都获得希望，更加振作起来的。”

    王后的腹部已经隆起得非常明显了。他一手护住肚子，慢慢靠在了旁边人的肩上。国王抬手搂住了他。

    一时间无人说话。他们都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阿尔弗雷德。”王后打破了沉默，“你刚才到底一口气塞进去多少蛋糕？我这样靠着都能闻到一股甜味，甜得都发腻了。”

    “是吗？可是亚瑟你吃的那块应该比我吃的更甜啊，不然你仔细感受一下？”

    “好啊。”亚瑟抬起脑袋，想去尝一尝国王面前的蛋糕，不料下一秒国王的唇就贴上了他的唇。

    唇分开的时候，王后的脸都涨得通红了。

    “阿尔弗雷德，你做什么！”

    “让你尝味道啊。”国王一脸无辜。

    “你！”亚瑟瞪了他一眼。眼前这个似乎还长不大的男孩马上就要当父亲了，真的靠得住吗？？

 

STAGE THREE

    5月中旬，梅花国皇城摩尔迦终于等来了今年春天以来的第一场雨。

    伊万·布拉金斯基久久地伫立在巨大的玻璃窗前，偶尔飘进来的雨丝落在他面颊上。窗外是被雨帘和薄雾笼罩的山丘，建在皇城最高点的王宫基本可以将整座皇城一览无遗。

    “万尼亚，吃点樱桃馅饼吧，我和娜塔昨晚刚做好的。”冬妮娅公主终于将带来的所有美食都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她用小瓷盘端了一块馅饼，缓缓走到表弟身旁：“这是用葵花籽油煎炸的，里面放了真正的樱桃，对身体很好，你尝一尝，好吗？”

    没有应答。伊万·布拉金斯基依旧望着窗外，眼神迷离。

    冬妮娅斟酌了一会儿，又说：“万尼亚，王后陛下呢？我听说这几天你总是把王后陛下带在身边，今天怎么没见到她呀？我带了不少好吃的来，不然我去请王后陛下过来一起品尝吧？”

    “不要去。”国王终于说话了，但身体依旧一动不动。

    “万尼亚，怎么了？”冬妮娅狐疑地问。国王和王后结婚这么多年了，她这个当姐姐的从未见过国王这么频繁地带着王后出现在公共场合，她以为是这夫妻俩终于可以和睦相处了呢。

    “……姐姐。”伊万并未回答她，反而换了一个话题，“国君的尊严，是不是非常重要？”

    “当然。”冬妮娅立刻回答，“即使国君犯了错，也不能损害国君的尊严。他人犯错，更不能损害国君的尊严。”

    “所以，我没有做错。”伊万终于转过身来，但仍旧没有看姐姐，“我不会做错，是吗？”

    “万尼亚，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公主担忧地问。

    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吧。万尼亚，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我和娜塔随时都非常愿意倾听。”冬妮娅眨眨眼，“我们是你的家人啊。”

    伊万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啊，你们是我的家人……只有你们，算是我的家人……”

    雨“哗啦啦”下着。

    “姐姐，你刚才说这馅饼是用葵花籽油做的？”伊万忽然问。

    冬妮娅连忙点头：“是呀，还在里面包了很多樱桃，很健康的呢，万尼亚尝尝吧。”

    伊万拿起盘子里的馅饼，观察了一番，终于张嘴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公主期待地问。

    伊万点了一下头：“好吃。”但他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啊，太好了！”公主高兴地说。

    “……姐姐，拿两块樱桃馅饼，送去给王后吧。”伊万低声说。

    “好，我这就去。”冬妮娅立刻回到桌边挑了两块樱桃馅饼，“万尼亚，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这里还有好多好吃的，待会儿我一个一个告诉你呀。”

    伊万点头作为应答。公主于是愉快地出去了。

    雨还在下。

 

    ……

    “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好漂亮！”

    “这是樱桃馅饼哦，你在王宫里没有吃过吗？”

    “唔，没有……”

    “那以后我每个月都做一两次给你吃好不好？西部产的葵花籽油和樱桃质量都很好呢。”

    “哇，谢谢你！”

    “不用谢，快尝尝吧？”

    “——好吃！王耀你真厉害，会做好多好吃的——”

    “只要万尼亚喜欢，以后我会经常做给你吃的。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补充营养，不要乱吃东西，明白吗？”

    “嗯！”

 

    伊万·布拉金斯基倚在窗边，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樱桃馅饼，忽而微笑起来。

    但当他又咬下一口时，眼泪便毫无预兆地滚落了。

 

 

    “我觉得……果然还是白色最好看，也最合适。”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抬起头来，“白色婚纱有一种非常圣洁的感觉……”

    “你们看吧，我就说费里西安诺肯定会这么想。”罗维诺在一旁插着腰说。

    “好吧，我明白了。”中年女士和蔼地笑着，又递上一本中等厚度的书籍，“那么，费里西安诺先生再挑选几个款式吧？”

    罗维诺挑眉，果然听见弟弟马上就说：“实际上，我想自己设计一套婚纱呢。”

    “咦？”几个佣人都吃惊地看着他，“完全由您自己设计吗？”

    “嗯。”费里西安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抱歉，我应该早些告诉你们这个想法的……”

    “不，请不要在意，我们只是有些惊讶。”佣人们善意地说，“我们为王室缝制衣服几十年了，虽然尊敬的王室成员们有时会对服饰的设计提出自己的想法，但完全自己设计还是非常少见的。听说过费里西安诺先生在绘画艺术方面颇有造诣，能自己设计婚纱，也的确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费里西安诺高兴地笑了起来：“谢谢你们的理解。不过，还是要麻烦你们帮我量一下尺寸，可以吗？”

    “当然，非常乐意效劳。”佣人们都很喜欢这位可爱的准王后。

    费里西安诺抬起双臂，让佣人用软尺绕过他的腰。

    “费里西安诺先生，恕我直言，您太瘦了些，这样看起来精神不够饱满。”中年女佣一边量一边说。

    “我在努力长壮了……”费里西安诺抿了抿嘴唇。

    “您也不用太紧张，想必国王陛下会为您打点好一切，无论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会给您最好的。不过……露西王后陛下什么首饰都不肯给您，您大概需要一套全新的首饰吧？”

    “夫人，您放心，首饰我也可以自己设计的。”费里西安诺笑了笑，但笑意很快收敛，“只是没有得到菲利普国王陛下和露西王后陛下的祝福，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费里西安诺先生，请您不要担心，婚礼那天您一定会是红心国最好看的人，一切都会顺利的。”女士直起了腰，“以后，您也一定成为受国人尊敬爱戴的王后。”

    她一边卷起软尺，一边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听说方块国的弗朗西斯国王陛下7月下旬也要结婚了？”

    “嗯！”提起这个，费里西安诺比自己要结婚更高兴，“路德和我会给他们送礼物的！真希望他们夫妻和睦呀——”

 

    马修·威廉姆斯走到方块国国王面前，深深地鞠躬行礼。

    “弗朗西斯国王陛下。”他说，几乎听不出话语里有什么感情。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牵着诺拉·茨温利的手，实在是没法在众人的目光中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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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碎碎念：昨天下午码文码到樱桃馅饼，突然非常想吃，于是晚餐点外卖的时候到处找有没有卖类似馅饼的店铺，结果没找到TAT